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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青州之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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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上,劉恭帶著劉備緩緩而行。天色暗淡,烏雲重重。路上行人除了劉家叔侄,一個也無。

劉恭看著身邊的侄兒,笑道:“張飛那小子似乎很討你喜歡?”劉備少年老成,性格穩重,在樓桑劉家也只是和劉恪偶爾玩鬧,劉恭已經許久未曾見劉備和一個小孩子待這麽久了。

劉備不好意思的笑笑,叔父的眼光向來是這麽敏銳:“嗯,張大郎挺活潑的,叔父與寬夫叔父談話,我閑來無事,逗逗他也不錯。”

劉恭心中便一嘆,想起劉備小時候也是極活潑的,整天跑來跑去的鬧騰,典型的頑童一個。可惜自家哥哥過去世後,便很少見劉備笑了,更多的是沈默。劉恭忽然感到有些傷感,他覺得有些別扭,便轉移話題,道:“五郎,可知今日帶你見張寬夫是為何事?”

見劉備欲言又止,劉恭豪聲道:“你猜得不錯!花二那一夥人,便是我殺的!我與你張叔父各帶了一隊人馬,搶貨殺人。此事極為隱秘,樓桑之中,除了你元起叔父,便誰人也不知。”說到這裏,劉恭便笑著看了劉備一眼,滿是慈愛:“想不到卻被你這小家夥看破!”

劉恭雙手倒負,大步而行:“昔年我棄文從武,待學有所成,便游歷燕、代,結交豪傑,磨礪自身藝業。當時於雁門相遇張寬夫,打了一場,未分勝負。後來他知我乃縱橫幽燕的游俠,我亦曉得他是涿郡地面的綠林大豪。我等兩人心有默契,素來井水不犯河水。此番若不是為了花二,我也不至於上門請他出手。”

“五郎,你可知我為何棄文從武?那是你叔祖的安排!我樓桑劉氏一脈傳到如今,已是越見衰落。族中資源,不能重覆浪費,有你父親讀書出仕便已足夠,而我和你其他族叔,便奉命習武,守護家族的同時也幹些沒本錢的買賣。”

“非如此,不能保證家族的延續。劉氏族人,老幼孤寡,皆須奉養。而樓桑外姓,多是昔年祖上之僮仆故吏,倘有急難,也不能拋卻不管。這些年來,你叔祖是拆了東墻補西墻,勉力維持到如今。已經是心力交瘁,衰老得不行。”

“五郎,我觀爾之同輩,大多魯鈍,只有你少年早慧,英姿絕群。將來振興家族,光耀門楣一事,只怕也要落在你的肩上。我今日之言,你要牢牢記住。如今這個世道,逐漸衰敗,盜匪、災害、蠻族,此起彼落。而朝堂諸公,不喜實務,專好清議。與外戚、宦官爭權奪利,不顧我等小民的死活。我看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這點基業,也差不多到氣數了。”

“五郎,這個艱難的世道,小人當道,而海內俊傑卻郁郁不得志。我與你張叔父,若是得遇明主時,如何肯荒廢一身藝業,待在草莽之中,做些見不得人之事?千萬要記住,個人的力量再大、智慧再深,也沒有一個家族的力量大。只有團結族人,齊心一致,方可在這世道生存下去。否則一個人的話,就算如霸王那般的偉丈夫,也只是如無根之浮萍罷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。。。。。。你道張寬夫世代豪紳,為何他也幹些綠林買賣?最近十數年,不是澇便是旱,夾有螟蝗之災。他就是萬畝良田,也抵不過天地之力。更何況他家大業大,不多想些法子,如何維持他家的臉面?不習得一身藝業,不多蓄養些游俠劍客,如何打消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對他家財的覬覦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。。。。。。像那陳蕃、竇武、張儉等一般人物,好作大言,又喜虛名。負天下之厚望,居三公之名爵,卻除不了幾個閹宦。若是我大權在握,早就率了衛士把那些閹人除得幹幹凈凈,保證一個不留。什麽三君八顧,什麽一世之所宗,通通都是扯蛋。此等人只能做個清議之客,卻偏偏又不自知,到最後,不是身死族滅,就是亡命四海。五郎,你將來若是出仕,萬萬不可學他等行徑。跟你老師盧植一樣埋頭做事既可,不要參與政爭。否則一個不慎,便會引來滅門之禍。切記切記!”

一路之上,劉恭說了許多。劉備聽得也是驚訝連連。一些之前深埋心底的疑問也漸漸解開。比如劉恭經常神出鬼沒,隔三差五的便不在家。又比如他和劉恪在涿縣打完架回來,劉恭知道後,族中卻無一絲反應。當時劉備還有些失望呢。畢竟小孩子在外被欺負了,大人出頭都是很正常的。何況樓桑劉家人多勢眾的。原來叔父一直憋著口氣在靜待時機。至於叔父與張博幹些綠林買賣,劉備毫不奇怪。幽州地處邊地,民風彪悍,縱然罷了郡國兵,此地游俠兒也是多得驚人。光武帝罷天下郡國兵,相對來說就是絕了一大部份武者的進身之階。這些人又不甘心待在家裏種田,那麽打家劫舍實在是太正常了。

而且邊郡蠻族常常入侵,邊郡子民向來都是拿起武器殺賊,放下武器種田。對劉家和張家半耕半匪,劉備是見怪不怪。黑暗是永遠都存在的,這附近大族,哪家不幹點見不得人的事?只要不太傷天害理,殘害無辜,就算是萬幸了。

劉備知道叔父把如此多的隱密說給自己聽,心中只怕是極看重自己的。也把自己當作成年一般看待了。心中欣喜的同時,不由又感覺到一絲絲壓力。家族啊,自己的父祖先人為了家族的生存,一直在不懈努力,到如今,也是該自己貢獻一份力量了。

熹平五年正月二十,年剛過完,朝堂又開始吵架了。事起去歲五官郎中馮光和沛相上計掾陳晃,他倆上奏說:“歷元不正,故妖民叛寇益州,盜賊相續為害。歷當用甲寅為元而用庚申,圖緯無以庚申為元者。近秦所用代周之元。太史治治歷郎中郭香、劉固意造妄說,乞本庚申元經緯明文,受虛欺重誅。”

這是什麽意思呢,大概就是說歷法用錯了,所以天災**不斷,歷法都是以甲寅年為元開始的,從來沒有聽說用庚申為元開始的。治歷郎中郭香、劉固說了假話,讓他們把經緯圖讖拿出來證明,不然就是蒙騙天下,要重誅之。

先秦用《顓頊歷》,漢承秦制,也是先用這個。到了漢武帝,覺得這個歷法有點不準了。就命司馬遷等史官、星官重新制訂歷法,這就是用了一百八十餘年,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《太初歷》,後來到了東漢章帝,覺得一百多年過去,太初歷又漸漸不準了,於是又用《四分歷》一直用到如今。馮光、陳晃這倆人一上疏,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。

制度歷法的可不光是太史臺的星官,還有朝野各路精通天文歷法的高手。你這樣一指責《四分歷》,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。從去年一直吵,吵到今年都沒結束。

皇帝也沒轍,他也不懂這個啊。兩幫人吵來吵去,他也煩,就讓懂歷法的群臣去司徒府議論,出了最後結果通知他一聲就行。

然後就有人無數人出來罵馮光、陳晃了,包括名士蔡邕。因為歷法用元,太多了。《顓頊歷》用元乙卯;《太初歷》用元丁醜;《四分歷》用元庚申,所以說歷法只能用甲寅年做為開始,其他年都不行這個觀點根本就是錯的。甲寅年做為開始的歷法乃是殷歷。當初漢武帝剛開始啟用《太初歷》的時候,用元丁醜,改十月歲首為正月歲首,采用二十四節氣,當時也是滿朝堂的爭來吵去。於是就用《太初歷》來效驗,結果實踐果然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,《太初歷》無一漏失,於是頒布施行。現在你拿這個庚申元來說事,豈不是說之前的《太初歷》也錯了?

太史令,議郎,尚書,諫議大夫,一個個的你方唱罷我登場,據理力爭。太史臺的一幫人,又硬又倔。技術官員向來是沒有一個人有好脾氣,雖然官低祿少,但你一旦開始懷疑他的專業性,他便恨不得和你拼了老命。太史臺的一幫星官就是如此,每次吵架都是臉紅脖子粗,他們又不善言辭,有些時候激動得發抖,話都說不出來。

這一吵就是一年多,現在又開始吵,將來還會接著吵下去。不過這一切,與劉備無關。

他和劉恪,馬上就要南下青州,去東萊郡拜入師伯鄭康成的門下學習了。兄弟倆大包小包的背著,正在村口和親人道別。

還是上次送別時的那些人,不過比起上次,傷感的情懷減輕了許多。劉母和劉王氏一一叮囑自己的兒子,然後目送他們馳馬而去。

東萊,就是後世的膠東半島,威海、青島、煙臺、蓬萊等城市都在其境內,如今的東萊郡,三面環海,西鄰北海。那裏有名將太史慈,那裏有大儒鄭玄,那裏還有名士孔融。。。。。。

ps:我國現在所用農歷,農村裏喜歡喊殷歷夏歷,其實就是漢時的《太初歷》。

ps:為書友130722104741518加更此章。謝謝大家的支持,我會努力的。大家晚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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